EP-089 青少年心理健康问题为何严重?(文字版)



时间轴:
1:32 赵同学的自我介绍
3:16 赵同学的家庭情况
8:53 赵同学回忆自己的初中经历
17:22 赵同学介绍自己高中的经历
21:28 赵同学去看精神科医生的经历
28:15 赵同学住院治疗心理疾病的经历
33:35 赵同学的父母为什么觉得他在装病
39:54 赵同学被迫参加成功训练营的经历
46:05 赵同学自我启蒙的经历
51:27 赵同学如何自我克服ADHD
55:36 赵同学对自己人生的设想


文字版全文:

袁莉:
[00:00:02]
大家好,欢迎来到不明白播客,我是主持人袁莉。近些年来,很多国家都面临着严重的青少年心理健康问题,中国也不例外。
据复旦大学2022年发布的「中国青年网民社会心态调查报告」,在5000多名14岁至35岁的受访者中,半数多受访者有焦虑问题,近三成有抑郁风险,近一成有抑郁高风险。中国疾控中心的一份报告也显示,2017年至2021年,中国10岁至24岁年龄群组中,自杀现象呈上升态势,年平均增长速度达到了17%点多。我们也经常在各种新闻中看到非常悲惨的消息。
这一期我们的嘉宾,就是一位受到各种心理疾病困扰,并多次尝试过自杀的年轻人赵同学。每个人的心理和生活状况肯定都有其独特性,但我希望通过赵同学的分享,能引发大家从教育、家庭、医疗和社会层面进行反思,重视人群中特别是青少年人群中的心理健康问题,为他们创造更友善的环境,提供更多帮助。

袁莉:
[00:01:28]
赵同学你好,你能不能先介绍一下你自己?

赵同学:
[00:01:32]
我目前是一个来自河南的高中生,目前的话,我自己知道的以及确诊的病一共是有ADHD,然后抑郁症、焦虑症,还有双向,可能还会有一些读写障碍,或者是那个对立违抗性障碍这样。

袁莉:
[00:01:47]
你有这么多的这种的精神方面的疾病,我很想知道,就是你从小就是在阅读这种的,和人际的这种关系里面,就是有很多很多东西困扰你的吗?还是以前是不一样的,是这些年的事情。

赵同学:
[00:02:02]
嗯,其实这些病,还有以及我自己所知道的,是我自己在慢慢了解自己的一个过程。
因为从小的话,我们信息封闭,然后我爸妈,还有我学校,以及社会给我了一个认知,就是就可能只是你皮啊,或者是你不听话,我们只有这种。其实这些病,也是只有到我高中然后才慢慢了解到的,但是我觉得当时我们确诊 ADHD 的时候是要写一个发育史,那些发育史的时候我就回忆了很多,其实从小学的时候就可以发现,我妈妈跟我讲是我小学,然后当时我其实自己也是记得的,小学的时候我一个星期可以被请家长次数应该是五次以上。

再有别的,就是我是那种班里的比较特别典型的异类,基本就是比较在老师眼里的,那种眼中钉、肉中刺这样的感觉。上课的时候就是在那里乱动,然后经常爱说话,爱讲话。

袁莉:
[00:03:02]
刚才说的你有那么多的症状,就说你的什么ADHD,抑郁症、躁郁症,什么什么双向的这些,还有阅读障碍,这些是医生都给你有诊断书的,是吧?

赵同学:
[00:03:14]
对。

袁莉:
[00:03:15]
你家里面,比如说最多一周要请五次家长的,这样你父母是怎么对待这样子的行为的呢?

赵同学:
[00:03:25]
我的父母,他们一直对我都实行的是那种高压教育,如果你调皮的话,就是要打你,如果不听话,那就是惩罚,没有别的。

我记得很清楚,就是在我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然后当时是在考试,我和我同学传了一个橡皮,我老师发现了,说我们交头接耳什么的,当时其实前几天我也已经被请过家长了,我妈可能是有点暴怒的,她当时我们老师把我的卷子直接给收走,说你不用参加这次考试了,中午的时候就让我在校门口等着我妈,我妈进来校门,就当着好多好多老师还有同学面直接上来给我一巴掌,对,好几巴掌。

袁莉:
[00:04:07]
那你当时是一个什么样子的感受?

赵同学:
[00:04:11]
嗯,我当时是很窘迫的。其实说到这种在公共场合下,我妈对我做这些事情,我可能我觉得,我是已经习惯了的。以前有一次我在高铁站,在高铁站我和我妈一起在那调皮,我们两个就在那儿打来打去的,可能是我有不小心,我也是怎么回事,我碰到她的那个脸了,她当时就特别暴怒,在那个高铁站门口,她让我给她跪下,然后说让我跟她道歉,特别大声地朝我吼。

袁莉:
[00:04:42]
那你跪了嘛?

赵同学:
[00:04:43]
我只能跪。

袁莉:
[00:04:45]
那时候你多大了?

赵同学:
[00:04:47]
那个时候我大概有十一、十二岁这个样子。

袁莉:
[00:04:51]
天那,你从小就是每周都会被打吧?

赵同学:
[00:04:53]
对,每周应该都是会被打的。我爹打我的是特别狠,他可以把我给绑起来打,然后我们家有那种木棍,他就会让我落在那个床上或者是沙发上,然后就敲得特别狠。木棍我记得应该是敲断了好几根,他后来因为木棍敲断了,就拿那些扫把,有那种铁棍,就用那个铁棍来敲我。

袁莉:
[00:05:18]
你觉得这些事,和你后来的这种心理的状况有什么关系吗?

赵同学:
[00:05:25]
嗯,我觉得这些事情让我从小就变得很顺从,或者是说我变得心灵就是很脆弱,因为我现在来思考的话,我从小的话,我爸妈给我的爱是一种畸形的,他们特别想把我给控制,特别想让我觉得我就应该听他们的话,什么就要按照他们的来。基本从小我的性格也比较是在男生中那种比较敏感脆弱的。

袁莉:
[00:05:51]
我想问一下就说,你父母他们也爱你,对吗?

赵同学:
[00:05:55]
我觉得他们是爱的。对,我以前有听说过一个,就是东亚的孩子,就没法逃出一种父母的那种阴影,就是既觉得他们对自己的童年或者人生造成了一定影响,但是也无法逃出对他们的一种本能的愧疚,或者是一种感觉,有些忘恩负义这种东西,就有一种良知在牵引着你自己来讲,就是你不应该去憎恨他们,你应该怎么样怎么样。

袁莉:
[00:06:25]
应该怎么样?

赵同学:
[00:06:27]
反正就是可能从小就,应该去把他们对你做的这些事情,应该是感恩,或者是说这些事情应该是对你好,但是你后来仔细思考这些事情并不是对你好,但是因为你从小就和他们生活在一起,看到他们的种种,你会总也会感化吧。

袁莉:
[00:06:46]
是哪些东西会觉得你必须要感恩,还有就说,那些种种都是什么?你能稍微具体的举两个例子吗?

赵同学:
[00:06:53]
我其实觉得可能是因为我太善良,就是我爸是特别讨厌我去吃那些,就比如说汉堡还有饮料这种东西的。但是有一次他打完我,然后他给我点了一份外卖,是汉堡,就是你能想象吗?就是一个从来不会让你去主动吃这些东西的人,他突然给了你一份这个东西,当时我觉得就非常愧疚,我就想啊,这个我为什么要跟我爸爸吵架,我为什么要让他生气?但其实那件事情是我没有做错的,还是他做错了。

我可能觉得我的父亲是有些不太想表达自己的歉意,其实包括后来我确诊抑郁症之后,他只是有一些方面才向我慢慢坦白他的一些歉意。我之前有写过一篇文章,说关于我和我父亲的一个抑郁症的故事,在那篇文章里我有写到我的爸爸,他会因为小时候他跟我讲,其实我们本来就是不打算要你的,只是因为你是个男孩子。

袁莉:
[00:07:57]
你是独生子吗?

赵同学:
[00:07:59]
不是,不是,我有一个比我大十二岁的姐姐。

袁莉:
[00:08:03]
喔。

赵同学:
[00:08:04]
其实到现在来讲的话,如果发生什么争执,他们还是会把这些拿出来说事的。就比如说前天我妈又催我学习,然后我说你要是当初觉得我这么麻烦,你干嘛要生吧,她说那我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啊。

袁莉:
[00:08:23]
你听到这种话,会怎么想?不是你是一个男的,我们就不要你了。

赵同学:
[00:08:28]
其实我小时候对那句话是比较懵懂的,我不明白那种所谓的男女对立,还有这种性别歧视,我就是觉得可能我爸觉得我调皮,后来我才慢慢有参悟到,他可能就是对我的一种精神上的压迫和剥削。然后包括我前两天跟我妈吵架,我其实就后来就坦然了吧,我没法改变他们的思想,那就这样吧。

袁莉:
[00:08:53]
你是什么时候想到的?说我要去找心理医生,或者找这个精神科医生,去看看我到底是有什么问题。

赵同学:
[00:09:01]
这个应该是上高中之后,我要不先来讲一下我的初中吧。我如果现在来回想我的初中生活,那简直就是人间炼狱。我们的班主任,他是一个那种特别暴躁的五十多岁的妇女,他对我们的管教方式就是搧脸,在班里面公然搧你的脸,然后说话说得特别难听。他曾经上课跟我说了一句话,别人都说了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我打人就要打你们的脸,骂人就要揭你们的短,才让你们长记性。我的初中三年可以说就是在他的打骂之下度过的。我们是一个重点班,我爸妈其实把我送到那个班,也是找了一些关系的。我记得开学没几天,因为我比较调皮嘛,当时其实我是在放学一个很乱的环境下,大家都在那里交头接耳,然后他在台上讲,我看到台上是那个作业,有一项作业我不知道是什么,然后我就在左右问,我的同学,那个作业到底是什么呀?

然后他看到我了,他就特别大声地吼了我的名字,然后让我站到了讲台上,眶眶,给我来了几巴掌,然后说你在说什么?然后但当我想辩解的时候,他就也不给我辩解的余地,就直接让我搧上去巴掌,然后回到座位了,就说我现在就是杀鸡儆猴,我现在才刚接手你们这个班,你们就要记住,以后就是这种下场。

袁莉:
[00:10:23]
哇!他所有的人都打吗?男的女的都打?

赵同学:
[00:10:28]
对,他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可能对那些女生打了会轻一点。

袁莉:
[00:10:33]
天哪,那那你初中三年都是他班主任吗?他打你的频率有多高?

赵同学:
[00:10:39]
我初中三年全部是他来教我的,他是我们的英语老师,他打我的频率,如果让我现在来计算了,我觉得每天都在打,我写不完作业他会打我,上课说话会打我,然后如果哪一项不让他满意了,他还会打我。

我印象记得特别清的,他因为我开过三次家长会,我前两次家长会是因为什么呢?前两次家长会是因为我的爸妈是不给我手机的,但是我毕竟已经那个时候就已经十五六岁了,我要有一个我的正常的社交生活,我要跟我同学联系,但是老师还有家长就会把那个手机视为洪水猛兽。

所以说当时我是偷偷攒零花钱买了一部手机,第一次我妈,被发现了,然后先是在家,先是把我捆起来打了一顿,当着我的面让我亲手砸掉那个手机,然后又把这个事情交给我的班主任,我的班主任还有我的妈,他们初中是站在一起的,只要不管我在家里犯了什么事情,他就觉得我班主任可以管的住我,他们管不住我,然后把事情全部告诉我班主任,然后我们班主任就会把这件事情拿出来,把我当做典例,然后把全班的家长给喊过来。

有两次是因为我偷买手机,这是有两次,另外一次是因为我谈恋爱,其实我初中了,谈恋爱也并没有很过分吧,就是我们也没有牵过手,或者是在学校有什么过于亲昵的动作,就只是有那个关系,然后平时可能一起放学回家走一下,可能回去会用我那个偷偷买的手机聊天。但是当时我们班主任发现了这个事情之后,他是怎么处理的,是当时我们班有另外一对情侣,他把我们这两对情侣给放到一起,他让我们在那个他的小办公室里跪了一中午。

袁莉:
[00:12:26]
你们四个人的家长全被请了来。

赵同学:
[00:12:29]
对,我们四个人的家长当时也特别的生气,我记得特别清,就是我一进去那个办公室,我那个家长就直接说给你们老师跪下来,然后我们就特别害怕,然后都跪在那里,然后我们老师他买了那种刮痧板,还有那种按摩的那种板子,硅胶的,然后他打人就用那个搧你的脸。

袁莉:
[00:13:02]
天阿!

赵同学:
[00:12:29]
特别疼,上面都是,上面全是那种细细的,那种小钉子,就是你无法想象那样的有多疼,他就是对着你搧,搧的特别狠,连续搧五六下那样的。

袁莉:
[00:13:02]
脸都会红吗,会肿吗?

赵同学:
[00:13:04]
会红的,肿的话有时候打了狠的话是会的,然后当时在那个办公室里,我们就那样跪了一中午,然后被骂了一中午,就是你能想象,就像古代那种审讯犯人一样,我们跪在他面前,他拿着那个板子挨个审讯我们,他问我说你为什么会喜欢他?你喜欢他哪一点?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旁边那些家长坐在那,然后一个一个凶神恶煞的。

袁莉:
[00:13:27]
这样子的时候,你怎么想呢?

赵同学:
[00:13:29]
这个时候,我其实初中一直都在想,他是对我好,我就有两种想法,一种是我又要挨打了,我又犯错了,一种就是肯定是我又做错了,他可能又要打我了,然后因为你在家是被要打的,然后在学校还是会被打,我没有一个相对开放的环境来去认知,这样他们其实是不对的。
我妈妈其实就在前几天,我跟他吵我初中的事情,他还是说如果没有当时你们班主任那样打,你绝对考不上你们那个高中,因为我考的是我们最好的那个高中的一个最好的班,他把我自己所有的努力全部归功于我们班主任他自己的一个功劳。

袁莉:
[00:14:16]
大家好,我是袁莉,你们刚才听到的精彩对话背后,有一个团队的努力,感谢那些已经积极捐助的听众朋友们,你们的大力支持,让更多的人能够听到免费的播客,我们也希望更多的朋友能够加入捐助的队伍,让不明白播客能够更持久的陪大家走下去。欢迎听众朋友们到我们本期的内容简介里点击支付链接或者访问我们网站不明白・Net的捐赠页面。谢谢大家的支持!
我想不出来,你爸你妈让你在家里面跪在那,砸手机怎么砸?

赵同学:
[00:14:59]
他把那个手机就放在地上,然后让我拿着锤子一点一点的砸。当时我都能感到那个手机,那个电池是要有点发烫的,我就有点害怕,但是我只能这样砸。

袁莉:
[00:15:11]
你两个手机都是这么砸坏的嘛。

赵同学:
[00:15:14]
对,两个手机都是这样砸的。其实现在看起来那些手机都是那种很难想象它还可以用的,这我还记得,我要用那个手机,因为我家里的网特别差,在我这个房间,但是我爸妈平时是不让我开那个门的,我就只能躲在我的那个门后,像一个下水道的老鼠一样,偷偷的听着外面的声音去蹭那个我们家里的信号,然后就好多夜晚都是那样度过的。
初中还有一些,包括我一些上学校的同学的事情,我这种性格的,我一般是和女同学的关系比较好嘛。其实我当时也是不了解自己的一个性格,就是说我可能会比较讨厌一些人的什么行为,然后就和那些男生也有关系,但是他们其实现在想也会做一些比较过分的事情,违反我原则的事情。

袁莉:
[00:16:04]
比如是什么样子的事情呢?

赵同学:
[00:16:06]
比如说他们会偷偷的把我的东西给我偷走,或者是和我妈串通讲我干了什么,在学校干了什么坏事,这样的。

袁莉:
[00:16:17]
他们怎么会知道你妈需要这样的信息呢?

赵同学:
[00:16:19]
我妈妈给我班级的同学是一种什么形象呢?她就是管的特别严。还有一次就是我们初中要考体育嘛,体育要考,然后我们在当时一起训练,然后当时我的足球我没有进那个篮筐,然后我妈就当着,把我从那个队列里面直接拉出来,又哐哐搧了我两巴掌。

袁莉:
[00:16:41]
这有什么呀,这不是很正常吗?

赵同学:
[00:16:43]
他觉得我违反了纪律,然后所以说关于我们那些同学,他们获得那些信息,告诉我妈,就是因为我妈平时在班里面就是以这样一个形象来示众的。
其实现在回想初中的一些事情,我甚至到现在被我爸妈还有老师那样一个管教,我现在知道它是错的,但是我现在就是生不起来那种恨意,虽然我知道他们做的是错的,有很多很多事情看似很小,但是积累起来,我觉得就是把我的这个抑郁症的一个情况给搭建起来了。

袁莉:
[00:17:21]
嗯,刚进高中的时候是一个什么样子的心情?

赵同学:
[00:17:24]
初中毕业那个暑假的时候,我爸妈还是对我施压,他们说你不能出去玩,你要上什么衔接班。当
时我就特别生气,可能是因为真的就是我内心的那种反抗意识是终于长出来了吧,我就是说你们为什么不让我出去,然后我看到我们同学他们初中毕业,家长给他们买了手机,然后他们可以出去玩,可以和同学一起联系,我就觉得特别气,特别生气,我就说我想出去玩,只是因为我终于考完了,受了3年的压力,为什么不可以?当时我跟他们大吵了一架,然后把我们家里的好多东西给砸烂了。
但其实我当时砸完之后我特别愧疚,我在我的房间里哭了有两个小时,最终我也是如愿以偿的,然后我爸2021年,那个时候他把他一个特别破的iphone6s给我,然后我说我想出去玩,他们就给我买了车票,我自己去了武汉还有北京这样。

袁莉:
[00:18:22]
你自己出去玩?

赵同学:
[00:18:24]
对。

袁莉:
[00:18:25]
挺不错的,挺厉害的。

赵同学:
[00:18:27]
对,那算是我自己出去的第一种尝试。我有一种清朝末年那种魏源睁眼看世界的感觉,就是我突然觉得,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精彩,我初中天天在那个学校,两点一线,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些东西,我就觉得很奇妙。
然后上了高中之后,我认识了很多有意思的人,我们高中是比较好的一个高中,然后它会有一些活动,我就去报名担任了我们学校的宣传部部长,从高一、高二、高三,我认识了好多好多人,就是直到现在,我们现在还都是在联系的一个状态。
其实我的抑郁症有一个爆发的节点,就是我高中谈了一个比我大的一个女朋友,当时是一个我认识一个学姐,我要借书,然后她要把她的书借给我,后来就是聊着聊着,她突然跟我说比较喜欢我,然后我们就在一起,她真的是,她后来带我见识了好多东西,她带我出去玩,我才知道我们这个城市可以有那么多的奶茶店,有那么多的品牌。在此之前,我只是知道一个很小很小的,我们一个本地的品牌。
哎呀,她还带我去我们当地的一个博物馆,真的就是见证了好多好多有意思的事情。后来有一天就是她跟我分手了嘛,她带我见识了好多从来不一样的东西,她会跟我一起出去玩,会牵着手,然后会在她小姐楼下抱抱我。会说我们两个一起要考哪个大学,她简直就是我的一个,我觉得就像我的引路人一样。
这算是一个节点,我现在还记得很清楚,是3月26号,她跟我分手,然后3月26号之后我情绪特别下降,然后我就去了那个我们本地的那个精神病医院。
其实当时在没有跟她分手前,我是有一些预兆的,包括我们学校的学习压力呀,因为大家都是每个学校特别厉害的那种人,我同学我看到他们有吃一些抑郁症的药,还有焦虑症的药,他们就给我讲是有这种病的。当时我的心情也是比较一个压力特别大,也不知道要干什么东西。

袁莉:
[00:20:46]
在那之前你都不知道有抑郁症这么回事儿,是吧?

赵同学:
[00:20:50]
对,我现在就觉得我初中那些特别难受的时候,都是我在我的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我唯一的依靠,就是我跟我爸妈讲,我要听歌,他们才给我花¥50块钱买了一个mp3。
我下歌的途径也很困难,我们家的电脑他们不让我碰,然后我就去我同学家,让他们帮我下一些歌,但是就只是听歌这个小小的要求,我记得我爸妈让我学习的时候,把我的耳机还有mp3给拿走,让我睡觉的时候也过拿走,甚至当时他们把我的mp3给我砸过一台。

袁莉:
[00:21:26]
天阿!那你说到你高中的时候,你发现周围有同学,他们就也有焦虑症,有抑郁症,他们还有人吃药的,你才知道有这种事情存在。然后你就去了一个你们附近的精神病医院,是吧?

赵同学:
[00:21:41]
對,嗯,那个医院它号称是我们这个市区里最权威的,它的一些治疗手段,让我具体讲一下吧。
我3月26号去完医院,过完十六岁生日,然后就是确诊了嘛,后来就是每天在学校心情就很差,就是学不下去任何东西,我也接二连三的给我们老师请假,我们老师对我这个态度就是想那么多干嘛呀,才多大的人然后就是你能有什么心情啊。
就每天他会对我进行一些精神的PUA,然后放学会把我单独谈话,就是最后那几天,他就是逼着我说你如果再这样请假下去,你就只能给我办休学,或者说你从这个班级里出去。
我爸当时也是在逼我,就是说他以为把我送到那个精神病院是有那种封闭病房的,他说你如果不去上学,我就把你给送到那个精神病院的封闭病房,他们就这样逼迫我,然后我当时也是一种比较摆烂的状态,我说那就行吧,那既然这样,你们我就满你们的意。
其实到后来我把我送到那个医院之后,我是没有进那个精神病房了,因为那个医生他给我评估说,我没有那么严重,不需要。那一段时间真的是我过的一个很灰暗的日子,大概有半年左右,就是每天我睁眼醒来大概有十一二点那个情况,我不知道要干什么事情,我把我的药给吃完,然后就躺在床上。
下午的时候我爸会带着我去医院做一些治疗,但是我觉得那些治疗现在来看其实是没什么用的,它会叫什么治疗,叫做经磁颅,就会有一个类似苍蝇拍的一个东西,会通电放在你的脑子上面,然后他说可以促进多巴胺的分泌,但是其实我做了那么多治疗,并没有什么用吧。还有就是他会给你针灸,在你的脸上的穴位扎进去,然后再通电。我现在都觉得这不是美国的圣伊丽莎白精神病院。对对对。

袁莉:
[00:23:48]
你给大家普及一下圣伊丽莎白精神病院是怎么回事儿?

赵同学:
[00:23:51]
前额叶摘除手术。一开始,它们摘除前额叶,就是把你的脑子扒开,然后到后来有一个医生,他甚至因为这个获得了诺贝尔医学奖,就是一个冰锥插进你的前额敲,然后就会把你变成一个没有情感的疯子。

袁莉:
[00:24:09]
对对对。是这样,是美国可能50年代的时候,他们就会把就有一些家长就会把他们送的这些小孩送了去,让他们去做这样子的手术,就会让他们变成正常的,就是等于被驯服的一个人。

赵同学:
[00:24:23]
嗯,还有一些治疗,就是把你放到一个高压的一个舱室里,让你去吸纯氧。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针对那种潜水员,它是潜水病,需要去做那个治疗,我不知道这个治疗对我真的有什么用,但是我后来就是有感觉,他们医院是通过那个来专门挣你的钱的,包括他给我开的药,他们医院自制的那种中成药,就他们自己医院自己自己熬的一种中药,然后在小瓶子里,就是几十瓶就要成百上千的,其实喝完也没有什么用,对。我觉得后来真正对我有用的可能就是一些安眠药,这种是对我有用的。其它的药物,我试过之后都是感觉是没什么用。

袁莉:
[00:25:10]
但是他们有诊断,你说你有抑郁症、焦虑症什么,这些都是这个医院诊断的,是吗?

赵同学:
[00:25:16]
对,他们所谓的诊断方式也很普通,就是会让你做一些表格,然后会问你最近为什么心情不好。我觉得国内的基层的精神病院的医生,他们都是拿着一个从一个医学院毕业的文凭,也不会去跟进最新的医疗信息,就是把那个当做铁饭碗来挣钱。
我觉得特别离谱的就是有两次,一次是我在那个医院在做治疗,然后那个我的主治医生过来问我最近情况有没有好转,然后他突然特别莫名其妙的问我,你想不想上学?我就啊,他说你什么时候想去上学,什么时候急着去上学,就证明你的病好了。我当时就觉得这么奇妙的嘛。

袁莉:
[00:26:00]
那他说你是为什么会出现这些问题的呢?

赵同学:
[00:26:04]
他说我这是上了学,不适应高中是正常现象,可能学习压力太大,可能是自己想的太多,他们从头到尾没有说过我做一个特别生理性的评估,也没有测我的脑子一些激素的分泌,就是非常传统的一些手段,就是做表格。

袁莉:
[00:26:26]
那你后来又去看过别的地方的医院嘛?

赵同学:
[00:26:30]
后来有一次,这个是还没有休学之前的事情,我们省会的一个比较大的一医院嘛,它是一个大学的附属医院,然后当时我去,哇,好多好多人,那个医生他要接待很多人,他不太能给你进行一个诊疗,我上来就跟他讲,我在我们地方医院是有这个病的,他就会给我开一些药,哇,那个药真的超级贵,它是一个瑞典的,十二片就要七百多,他跟我说你需要去进行心理治疗,他就把我拉去心理咨询室給我,找一个心理医生,大概,真的是很贵,他跟我聊了一个小时,当时收费是¥500块钱。

袁莉:
[00:27:09]
是你爸你妈带你去的嘛?

赵同学:
[00:27:11]
是在我的强烈要求之下,然后他们才带我去,因为当时那个药我吃完是没什么用,然后会出现呕吐这些状况。其实当时我觉得那个医生给我做了心理治疗是挺好的,但是后来我爸妈就会说,这个可能是不是太贵,或者就是他们固有的认知,就是你还是自己想得太多,还是你自己不好,而学习不努力,这样来的就是这个。

袁莉:
[00:27:38]
就是这个心理医生,你做过几次,你觉得他不错。

赵同学:
[00:27:42]
我只做了一次,因为后来他们不再带我去了,他们后来就直接让我住院了。但是他当时。

袁莉:
[00:27:48]
住院了?

赵同学:
[00:27:50]
对,当时那个医生是一个很慈祥的,大概有五十多岁,他就给我分析,让我讲自己的一些经历,还把我爸爸妈妈拉进去跟他们聊,要怎么办,是挺有用的。然后他跟我说,你需要以后每次大概隔一个星期来跟我聊一下,但是后来也没有,我爸妈就把我直接送到医院了,也没有什么。

袁莉:
[00:28:14]
送到医院。就你们当地的那个医院让你去住院。住院做什么呢?

赵同学:
[00:28:20]
因为当时是疫情,可以先给你做核酸,做完核酸之后呢,他会给你做心电图,然后会给你拍一个脑部的核磁共振,但是这些后来也没有说有什么用,我觉得可能就是他们需要赚钱,还抽了我两大碗血,我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每天在那个医院医生给你分发一些药,让你吃完,中午的话,他会给你做一些什么游戏啊,就是我那个医院的一些小孩可能还是比我小,会让拉在他们一起,让他们一起玩老鹰捉小鸡这种游戏。

袁莉:
[00:28:54]
你都上高一高二了。

赵同学:
[00:28:56]
对啊,会让我,我妈还强迫着我说让我去玩那个游戏,我大概参加了一次,我就再也不想去了。我去看我那个住院的收费的治疗单,它是说有一个就是游戏治疗,但是我觉得就是单纯,它想收钱。然后晚上的话会带我们在那个医院内部会散散步,就其实你跟你的主治医生接触的时间大概只有早上的那一个时候,他会跟你聊大概五分钟,也没有什么心理治疗,就是纯粹的让你去做刚才我说的那些经磁颅啊,高压氧舱,然后针灸啊。

袁莉:
[00:29:31]
这些贵吗?你去住院难道不是更贵吗?

赵同学:
[00:29:35]
因为我爹是认识一些关系在那个医院里,然后我不知道后来是花了多少钱,但是我当时是在那里住了有三四个月,大概花费有5000或者到8000这个样子,他们不让我去那个大地方,是因为我们这个这里到那边要坐高铁,然后排号,各种都很麻烦。

袁莉:
[00:29:54]
那你休学了1年,其实休学这个事情,你父母也算是做出了让步,是不是?

赵同学:
[00:30:01]
对啊。当时我有一些极端的症状了,我就是会自残,然后会一些自杀这种倾向,他们如果再不让步,我觉得他们也是没有余地的办法了。

袁莉:
[00:30:13]
你能不能讲一下,你怎么自残,怎么自杀?

赵同学:
[00:30:16]
我现在觉得好搞笑,我会拿一些小刀在我的胳膊上划来划去,但是当时我现在想一下,就是当时你会觉得一个很虚无、很空虚的状态,我通过那个疼痛的刺激,才会让我真实地觉得,我是活着的。
自杀的话,我有尝试过跳楼,但是比较好玩的是我从六楼跳下去了,我掉到了五楼了平台。

袁莉:
[00:30:43]
不好意思,其实不应该笑,但是有点可笑。

赵同学:
[00:30:47]
很地狱的一个笑话。然后还有一次,就是我吞服了,应该是有将近一瓶儿的褪黑素,然后当时晕了一天,没事儿没死。第二次我说一瓶不行,那吞两瓶吧,然后就吞了两瓶,还是没事,就是一直在我兜里躺着,没有去洗胃,就很头昏地呆了两天。
后来有一次我买了一把头孢,然后喝了一点我爸的酒,但是真的很神奇,我不知道可能是,他真的不想让我死,就是每次自杀都没有去医院有什么处理,就是没有死的。

袁莉:
[00:31:27]
那他们都知道吗?

赵同学:
[00:31:29]
他们可能知道的有一两次,别的时候我没有告诉他们,他们也不是不知道。

袁莉:
[00:31:36]
那他们怎么反应?

赵同学:
[00:31:38]
可能是他们不会太表达,我是感觉他们肯定是会担心的。我吃药了之后是我同学,我跟我同学讲我吃药了,然后我同学联系了我爸,然后他过来,夜里突然醒来,跟我讲要不要去医院看一看,然后也没有说别的,然后,后来第二天早上醒来又问我要不要去医院看一看,后来有一天他跟我说要爱惜自己的生命,什么东西的。

袁莉:
[00:32:03]
那是你高一时候的事情。是吗?

赵同学:
[00:32:05]
嗯,对,高一休学之后。

袁莉:
[00:32:06]
那你休学了1年以后,你愿意回学校吗?

赵同学:
[00:32:11]
嗯,我觉得我是一种处于被安排的状态。我不是很想回学校,但是也没有办法,因为我爸他催着我回学校。我休学之后,从医院里出来,大概有三四个月那个样子,就每天你一醒来他们就会说你是一个罪人,你辜负我们的期待啊,这种种类之类的,会说你为什么不好好上学,为什么别的孩子都会在学校里,怎么怎么样。

袁莉:
[00:32:37]
就你都已经是得了抑郁症了,他们还这么说你啊,然后他们也知道你自杀过。

赵同学:
[00:32:44]
對,我觉得他们始终是无法摆脱,因为我姐,我觉得她可能是有一些轻微的阿斯伯格症,她跟我们家里的关系就是也不是很乐于说话,然后她每天也是很把自己闷在家里,她属于是,又是那种在中国很典型的那种学习好的小孩,本科上了一个985的大学,然后研究生她申请了是澳大利亚的一个QS全五十的大学。
但是她最让我不理解的一点是,她有了这个学历之后,她来到了我们本地当了一个公务员,她学的还是工科一类的,我觉得她这个学历拿到别的地方,甚至她呆在海外都是一个很好的踏板,但是她就是为什么要回来呆在一个公务员。

袁莉::
[00:33:36]
对对对。我还想问你一下,就说你跟我说,你爸妈到现在还觉得你的病是装的,他们真的这么跟你说吗?

赵同学:
[00:33:48]
他生气的时候会这样讲,但是我觉得他生气的时候是那样想的话,他其实心里平时也可能那样想。

袁莉:
[00:33:55]
那你现在吃药吗?你有什么治疗吗?

赵同学:
[00:34:00]
其实到后来,在抑郁症之后,还有焦虑症之后,包括我回去上学之后呢,我也是在一个慢慢探索自己的过程,我就慢慢了解心理学,一些哲学类的,然后社会学。
我就会慢慢了解我这个病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了解我的童年经历、原生家庭,到后来,就是我去年的时候,是终于确诊了这个ADHD一个多动症障碍,当时我从医院里走出来,哇,就真的觉得这18年都有了一个交代。
后来我联系了我的一些老师,我就跟他讲,老师,其实以前我非常调皮,让你们生气其实不是我的错,是我有病,是我的一个本能的反应,是我的大脑发育的,和普通的孩子就是不一样的。

袁莉:
[00:34:50]
他们怎么说?

赵同学:
[00:34:51]
就只会一笑而过吧,就会觉得这个孩子比较可怜。

袁莉:
[00:34:57]
你为什么想到要去跟他们说呢?

赵同学:
[00:34:59]
可能我会觉得那个时候是因为我很皮,他们也不了解这种病,我可能是给的一种原谅他们的机会。

袁莉:
[00:35:08]
比如说初中的那个班主任,一直打了你3年的那个班主任,你去跟他说了吗?

赵同学:
[00:35:14]
嗯,我去跟他讲了,但是他当时给我一个反应就是说,嗯,现在没事了就好。然后也没有说会给我一个忏悔什么东西,我也不能要求他做什么。

袁莉:
[00:35:30]
也不用道歉,你希望他们给你道歉嘛?

赵同学:
[00:35:32]
我现在其实觉得无所谓了吧,因为创伤已经存在了,再怎么道歉的话,也是没有用的,我只能用我自己的一些方式,来对我的过去有一个弥补,包括让我现在活得更好。

袁莉:
[00:35:45]
你能说一下就是你还有阅读障碍,然后你还都一直学习成绩还不错。

赵同学:
[00:35:51]
嗯,这个其实。

袁莉:
[00:35:52]
ADHD,对。

赵同学:
[00:35:53]
初中的时候真的是被逼的,我每天写作业,我爸妈都要在我旁边盯着我,你写作业如果有错误,然后就会跟你死抠,然后抠到很晚很晚。
第二天老师发现你有什么错,也会单独找你,因为我在班里成绩比较好嘛,老师重点关注对象,就是前面的打你、骂你,说这种简单的题怎么还能出错,包括一些其他的东西,我觉得都是我爸妈在强迫我做,就是包括后来我给他们说,我其实不是很爱学习,我那些成绩真的只是你们把我给逼出来的,我就跟他们讲,你们不要对我有那么多的期待。

袁莉:
[00:36:36]
他们怎么说?

赵同学:
[00:36:37]
我的父亲他可能是有一些宽慰的,因为我为什么要写那篇文章,就是因为我的父亲的确是做了很大的让步,他有在跟我沟通,以前对我不闻不问,就只会打骂的一个父亲,他慢慢的有变好,但是我的母亲他肯定还是依旧认为,我这个病就是因为我自己的原因,跟其他的东西是没有关系的。

袁莉:
[00:37:00]
你自己怎么认为,你为什么有这么多的心理疾病呢?

赵同学:
[00:37:05]
其实在我人生应该有18年了,我会觉得我是应该是有多动症,是我从小真的,我是实在是坐不住,每天上课的话,我真的是很控制不住,本能的要去给别人说话。
有一次,就是当时我在医院,然后看到有那个多动症的宣传海报,我妈也看到了,然后她就会问那你是不是有多动症啊,你整天那么调皮。然后我当时甚至会觉得啊,我怎么会有多动症呢?多动症不是神经病才有的嘛。
嗯,对,我妈也没有了解过这些东西,但是我也从没有当真,因为一直以来我没有那么多的信息,我只会觉得是自己活泼好动,或者是我的性格外向,我的邻居还有我的亲戚都会说,小男孩,你调皮一点很正常,我也是一直我这么认为,从来不会觉得它是一种病。对。

袁莉:
[00:38:03]
那你现在有什么样的治疗吗?

赵同学:
[00:38:06]
其实从抑郁症开始之后,从我十六岁到现在,我每天我醒来都会有一种本能的冲动,就是我真的好想死。

袁莉:
[00:38:17]
每天都这样?

赵同学:
[00:38:19]
对,我是会那样想,但是我不会去做,这是一种负面的状态,就是我前一段时间在我的日记里写还一句话,我想结束的并非是我的生命,我想结束的是我无止无尽的绝望,包括我现在高三,我是要面临一些困境的,我的学习成绩是不如我高一踏入那个学校好的,甚至我在休学回去之后,我一直生活在是一种落差感。
然后有一天,我突然翻到我的高中的时候刚上学,说我要考某个某个大学,我要想学法律,你当时就感觉很崩溃,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这些事情会降临到我身上?然后我就会讨厌各种人,讨厌这个社会,其实到最后也都是讨厌自己。
我其实一直觉得挺讨厌自己的,可能我觉得我就是天生地坏,或者是我天生该如此。我跟别人相处的过程的时候,我会很敏感,但是我一直觉得我是想做一个很善良的人的,不管是怎么讲,了解自己的途径有很多,包括我的一些剖析,然后我会自己出去旅行,我在旅行找一些很多有意义的事情,包括我那次休学之后有三四个月,我其实把它当这种GAP,我去了西安,然后我自己又去了内蒙古,这两段经历让我觉得,这个世界还是很好,还是很大的。
说到内蒙古,我有想到一件事情。
就是我的妈妈当时在我休学的时候,她不知道是从哪里听到了那种所谓的成功学演讲,然后我妈对此真的是深信不疑,甚至会去,跑很远听她的课,然后当时他们用了一种什么青年的特训班。看来他真的就是很像国内那种豫章书院那种管理方式。他当时我为什么会去内蒙古,是他们把我给骗过去的。
他们一开始说是带我去旅游,我说我不去,然后他说会给我达成某种条件啊,就比如说我如果去的话,会给我换一个手机,我说行吧,那我就勉强答应了。而且他们会跟我讲,我们你如果不适应,我们两天就来接你,你如果是不愿意,你到了那里也可以离开,然后跟我讲他们的环境有多好,但是我在路上就发现不对,我们本来是在内蒙古的市区活动的,然后到后来他们突然打了车,把我带到一个很小的乡村,然后又拐来拐去,到了一个农村的那种土路,然后把我带到了一个基地,当时他把我直接给推进去,我们的老师把我给换上了那种迷彩服。

袁莉:
[00:41:06]
你父母把你推了进去。

赵同学:
[00:41:08]
对,我后来看到他们就在跟我老师聊天,然后后来他们两个就直接走了。当时真的很生气,我说我没有答应,为什么要让我在这儿,然后你们跟我说这是宾馆很好的设施,为什么这样差?然后每天吃的也不好,什么也不好,然后我就晚上跟他们打电话讲,然后他们就说,你好好进去受点苦,你的病说不定就会好了。
哎哟,当时我真的是特别崩溃,我在那个地方,你知道那种成功学演讲,对我这种比较清醒的人是很痛苦的一种折磨,他每天都在讲自己有多厉害。

袁莉:
[00:41:41]
你能说一下这是多大的一个人,然后那训练营一共有多少人?

赵同学:
[00:41:45]
大概其实那个班里应该有二三十个人,我甚至有一些,你知道很离谱的,就是大概有十岁的小孩子在那个会场里面,就是无法控制自己乱跑的,他仍在上面泰然自若的讲那些东西,我不知道他到底是讲给谁的,我觉得他就是骗钱的。

袁莉:
[00:42:03]
年纪大了有多少呢?

赵同学:
[00:42:05]
跟我同龄的大概有三四个,我后来也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去那里乖乖的上课了,因为他们是衡水中学的。

袁莉:
[00:42:15]
Oh my god,我觉得我们的听众差不多都应该知道衡水中学是怎么回事儿,不知道的话还是应该去搜索一下。这是一个很神奇的学校。

赵同学:
[00:42:24]
然后后来,还有一些很离谱的,什么感恩教育,就是你有没有见到过国内就是那种军官,他演讲的内容真的就是一个背下来可以用好多遍的,然后他就会一遍一遍的重复那些东西,直到那群孩子哭哭啼啼的说你的爸妈呀,你们是个孩子,你想想你们的爸妈为你做了那么多,你们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样子?哎哟,我现在再看那些东西,我都觉得。

袁莉:
[00:42:53]
你有哭吗?你当时有感动吗?

赵同学:
[00:42:56]
我从小受到这些训练的时候,我都觉得很好笑,我觉得他们这种人的演讲就是一些毒鸡汤,我自己活的好,我自己知道,为什么要让别人来告诉我。

袁莉:
[00:43:10]
你在那待了多久。

赵同学:
[00:43:11]
哇,后来,就是比较有意思的就来了,我逃跑了两次。
第一次我,当时真的是人生地不熟的,我根本不知道这是哪里,我就沿着那个土路走了出去,沿着县道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了晚上,突然找到了一户人家,我就想我爸妈那么长时间,老师肯定也通知他,我跑了,他们肯定会来接我吧。我觉得我的这个做法已经够极端的了。然后我就找了一户人家借了他们的电话,然后他们就给我打了电话,我也就直接往回走,他们那个车就来接我了,把我给送了回去。
然后我爸妈过承诺的是第二天来接我,但是到了第二天晚上,他们还是没来接我,我当时就很生气,又一次的我给我爸妈打了电话,然后他们说你把这个上完,我们再去接你,你看你还是那么不听话,我真的那一次是真的崩溃,我在屋外面哭了好久,然后他当时也又把我的手机给我收走了,第二天的时候我就提前踩点,然后看哪里有监控,然后从哪里可以逃出去。
这一次我逃出去之后,我换了一个方向,我就还特别害怕,他们如果发现我不在了,会来找我,我就一直跑,我跑的特别快,当时就有一种真的是越狱的感觉,然后直到我跑到那个特别大的一条马路,哇,我当时看到阳光还有什么那些大货车往来往去,我就突然有一种那个肖申克从那个下水道里爬出来的感觉。

袁莉:
[00:44:40]
真的是。

赵同学:
[00:44:43]
我就觉得这终于可以安全了吧。然后我沿着那个信道走了好久好久,路上我也没有钱,我也没有手机,我就问他们卖瓜的说去哪里可以去县城,就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了县城,我记得我当时是拿了一本书,走到那个县城已经应该是走了三个小时,当时还是四十度的天,特别的热,我的妈呀,不知道当时怎么过来的。然后我走到了,终于走到了那个德克士一家,快餐店嘛。我就在我那个德克士里面一直看的本书,那本书叫做苏菲的世界。
到后来到了晚上我就一直思考要不要给我爸妈打电话。到了晚上,我觉得实在是可能憋不下去了,然后我就借了那个店员的电话给他们打。
他们大概会花了三个小时,是终于从他们住的那边赶了过来,把我给接了回去。但是我真的很不理解我父亲的一个做法,就是他问他这件事情之后,从来没有提这段经历,他只是说从那个学校里我学到了什么,然后让我好好用,他只是说你作为一个人要责任,然后其他的他是一句也没有提。

袁莉:
[00:45:59]
这是你休学完,那个暑假去的是吗?

赵同学:
[00:46:03]
对对。

袁莉:
[00:46:04]
那你还是看了挺多书,说你会去看苏菲的世界。你的这些想法都是从哪里来的呢?

赵同学:
[00:46:10]
其实在休学之前,我已经是有了解到一些东西了。其实我有一个浅薄的政治意识,我现在也比较感谢我那个网课老师,他在给我们讲那些政治课本的时候,他不会局限于政治课本上所教的内容,他就会给你讲一些比较包容的思想,比如说他会跟我们讲一些逻辑谬误,会跟你讲作为一个人你要说话,不要去攻击人身,然后需要就观点说观点,我甚至后来去分析一下我自己,我那一段时间我觉得我是有变成小粉红的一个状态,我会我会在B站上看一些什么苏联,然后我说自己是个金苏啊,然后夸中国怎么这么好啊,然后去骂美国,后来觉得现在好蠢,因为我的信息接触的还是比较有限,但是我的那个老师毕竟是有一些让我们独立思考的东西嘛,我会去慢慢的扩展更多,我们学到那个政治的必修三,我突然就觉得这本书上说的东西和我身边好像不是很一样的吧,然后就慢慢的搜索一些途径,然后了解一些历史。就是我的同学,他当时要建一个群,他们班级是六四班,他在那个群前面称一直输六四,就是输不出来。

袁莉:
[00:47:35]
真的?哈哈。

赵同学:
[00:47:38]
對,然后就慢慢了解,有外网这一件事情。

袁莉:
[00:47:41]
你怎么能上外网的?

赵同学:
[00:47:44]
其实一开始是比较不太懂是怎么来的。我记得第一次上外网是我同学跟我讲,外网有很多东西也和国内是不一样的,然后我就自己去探索,然后到后来一直一直发展。其实我给你写私信的时候,你知道我是在干什么吗?我是在上我们的政治课,我在听着不明白播客给你的私信。

袁莉:
[00:48:06]
那你现在和父母的关系是一个什么样子的关系呢?

赵同学:
[00:48:10]
可能我跟我爹的交流是比较多一点的,包括我现在的每年的一些困境,我现在就在思考,我要不要去国外读书,但是我妈就对这些东西她很反对,就是我妈和我姐都是那种特别极端的民族分子。就是有一天我在我们饭桌上说了一个观点,关于六四的,我姐说你如果以后跟我的这个立场不一样的话,我们以后就是要断绝关系,你不要影响拿我的升迁的一个结果,我就不知道她在澳洲读了3年,去澳大利亚对她到底干了什么。

袁莉:
[00:48:45]
她有谈过吗?

赵同学:
[00:48:46]
她没有聊过,我唯一知道的是她跟我讲是有法轮功,会在街上宣传,别的事她没给我讲。

袁莉:
[00:48:54]
那你和你妈妈的关系其实还是挺紧张的,是吧?

赵同学:
[00:48:57]
对,就是很紧张。我说我想去日本留学,她一下子就急了,她说日本对中国怎么怎么了,她说你如果留学死在外边,我们家不管你,说外国哪有中国好啊。我跟她讲外国的一些福利制度,跟她讲就业情况,然后她就完全不听了,说你要是觉得好,你就以后再也不要回来。

袁莉:
[00:49:18]
你其实是,最早给我发私信是六月份,是你对这个高考制度的绝望,尤其你们那个省份是高考特别卷的一个省份,对吧?

赵同学:
[00:49:30]
对。我这个学校还比较好,因为我们早上是六点四十要到班级里,一天上午是要上五节课,从6:40到7:30,是早读时间,然后一上午上完五节课,上到12:00,上完12:00你可以去吃午饭,下午你两点就要起来读书,读到2:30,然后上课上到晚上的六点,然后可以去吃饭,有半个小时,但其实这个时间是一直在压缩的。
到了高三的话,我们就只有十五分钟了。我现在一直就是吃饭很快,就是因为当时我们在那个比较好的班级里,它离我们的食堂特别远,我们老师又只给我们从高一就只十五分钟的时间。

袁莉:
[00:50:08]
是吃完饭要回去上自习,是吗?

赵同学:
[00:50:11]
对,上自习是要上到10:30。

袁莉:
[00:50:13]
天哪。

赵同学:
[00:50:15]
我们这个市区的高中还算好的,我们从高一休息的时间的话,可以是从星期六的晚自习到星期天再回去上晚自习。我们周六是要上课的。但是我所了解的我们县区的一些高中,他们是早上五点要起床,然后开始跑步,然后一上午是上5到6节课,一周是一直没有休息的,他们基本是一个月最多放两天。像一些比较变态的话,可能两个月三个月才给你放一次。

袁莉:
[00:50:49]
天哪!那你们同学中间有这个心理或者精神疾病的人多嘛?就是你们互相之间谈论这个事情嘛?

赵同学:
[00:50:57]
我有了解到了情况,就是我以前的那个留级前的那个班级,应该是有三个到四个,跟我一样是有休学的状况。

袁莉:
[00:51:08]
你们一共多少人呢?

赵同学:
[00:51:10]
一共才六十个人吧,整个学校的每年因为这个的,我觉得可能是要超过五十个人的,可能有的班主任她管的严一些,就会让你退学休学,有的班主任他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种。

袁莉:
[00:51:25]
所以你现在还是有抑郁症,还是有ADHD,这是没有办法的。你每天都怎么过呀,怎么说服自己去学习。

赵同学:
[00:51:36]
我就是心情很不好,但我会慢慢了解到这个病。然后我也有吃一些药,就是国内的药,就是那个盐酸哌甲酯,就是专注达,但是那个药它是有副作用的,国内关于这方面的药也是没有别的选择了,甚至我现在不能确定我这个ADHD到底是很严重,还是一个怎么样的情况,包括后续的治疗,我也就是只能吃药,但是可能每天醒来之后你会很焦虑一些事情,你有好多好多要做的事要去做,但是艾力就是这个状态,就是你只能在那个床上躺着,你没法去启动这件事情,就是你无法告诉别人我因为没有完成事情而焦虑,我就会怎么样,要么就是吃药,要么就是那样摆烂一天,要么就是跟我爸妈吵一架,然后起来了。我觉得我现在主要的病症还是ADHD,因为我的那些情绪障碍其实是从ADHD衍生出来的一种共患障碍。

袁莉:
[00:52:41]
那你爸妈还打你吗?

赵同学:
[00:52:44]
他们从我上了高中之后就不打我了,然后他们还特别乐于标榜自己,说你已经长大了,我们现在不想打你了,我们会用说服教育。

袁莉:
[00:52:54]
三四个月就要高考,你觉得你会考得怎么样?还是你就根本都放弃了,就是想去日本留学了?

赵同学:
[00:53:01]
大概在去年年末时候,我还一直在纠结,就是很痛苦。但是到大概前几天,我跟我的一个比较厉害的老师,我跟他聊了好多,然后就是跟我讲人生有很多阶段,不一定现在这个阶段就一定要做出什么改变,我就突然感觉要放下一些东西,我现在对于这个高考,我会尽我的努力,如果可以学下去就先学一些,但是如果最后的情况不如意的话,我也去接受它,再去想别的法子。

袁莉:
[00:53:33]
那你父母即便不接受,他们现在其实也拿你没有太多的办法,是吧?

赵同学:
[00:53:39]
只能妥协,因为当时去看那个ADHD的时候,我就直接跟他俩讲,你们两个要跟我一起去看,因为医生会问我从小的情况,然后他俩也算是比较彻底地了解了这个病,但是我妈她还是很抗拒,她就很暴怒,说你怎么又有病了,你怎么这么多病啊。
然后我跟她发了一篇那个文章篇关于一个双A少女的一个离世的分析,然后当时我记得她说了一句很让我难受的话,就是说这个女生死的还不如你小姨家那条狗死了可惜。
我当时就真的觉得,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到后来我也就是慢慢跟他们妥协,但是我真的觉得很开心,他们愿意带我去看那个病,包括我后来知道这个病不是我自己的原因,不管是我一次一次地求医,然后一次一次地让自己没那么痛苦吧,包括我在那次诊断的过程的时候,我回忆起自己的好多行为,回忆起我妈妈,还有我爸爸小时候对我做的一些事情,一直在哭。
我前一段时间一直在徘徊在那个里面,我既怪罪他们,但是又觉得这不是他们的错,这是他们那个时代还有社会所局限的东西,就是跟自己矛盾,也跟他们矛盾。
我现在就是觉得,嗯,能走到今天的话,也是走一步看一步,虽然说跟我的病友每天起来聊天最多。我那个病友是阿斯伯格,我们每天起来说了最多的话就是想死。
我刚才还查了一下我们最近关于聊天想死的一个话题,有两千多条,所以每天至少说两、三遍想死。但其实也不是真的想死,就是对当下一种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情况的一种彻底的逃避。

袁莉:
[00:55:37]
你觉得你对自己的人生有什么设想啊?

赵同学:
[00:55:41]
从一开始我上高一的时候,我特别想学法律,然后到后来我觉得在这个地方学法律或者只能成为一种别人的工具。
其实我为什么说很喜欢你,就是因为我从休学之后到现在一直都是很想当调查记者。我当时在YouTube上看到BBC他们做那个,做了很多调查报道,就包括去年他们有做那个关于日本一个网站,出售那个国内猥亵,我当时看了真的就是感觉他们很勇敢,很感动。
其实我现在我走的是艺考的那条路,我学的是戏剧影视导演,我想的话可能就是我反正用我自己的一些力量让这个社会变得好一些吧。
因为我休学之后,我用的一些方式就是我去更多地了解这个世界,我休学之后自己去了很多的地方,去年的时候,我自己去了两次香港,我通常会在我的朋友圈就会干一些那种比较危险的事情,但我觉得我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孩,应该不会找我什么事情吧。

袁莉::
[00:56:52]
你在朋友圈会做什么呢?

赵同学:
[00:56:53]
A股的时候,我记得特别离谱,那北京商报的那个主题就是今天外资对A股低看一眼,明天我们就让它高攀不起,然后就发到朋友圈里。
然后每年的六四我都会转发三个东西,一个就是天安门的照片,一个就是我爱北京天安门这首歌,然后就是五九是坦克的科普,我会把李老师一些关于我们身边那些事情给转发进去,然后会直接在微信的私聊里面跟我们同学聊现在的一些时事以及一些东西,如果有异议的话我就直接删掉。
我在每一次发这些东西,每一次都会有人异议,然后我就逐渐地把我身边的这些人全部给清理掉。到了现在的话,我能聊天的这些人,都是一些跟我持相同观点或者是比较清醒,不会去被带节奏的这样一些人。

袁莉:
[00:57:46]
那大概有多少人呢?

赵同学:
[00:57:48]
我能聊上的话,应该有五、六个人,他们可能是一些海外的一些人,然后或者是我的一些病友,他们自己也身处这个体制的压迫之下,也自然会我理解。

袁莉:
[00:58:02]
没有你高中的同学。

赵同学:
[00:58:04]
对,没有一个。

袁莉:
[00:58:06]
那你挺孤单的,是不是?

赵同学:
[00:58:08]
在现实生活中,其实我是那种我是很乐于社交,并且善于社交的人,但是我在我们这个学校就没有什么声音了,到现在,我跟他们基本不怎么聊天,他们特别喜欢毛泽东,每天就是教员,教员的讲来讲去,然后一说就是很经典的,就是那种什么资本、美国。

袁莉:
[00:58:31]
但是你以后,你是下了决心想要出国嘛。

赵同学:
[00:58:36]
我如果本科实在是出不去,我研究生也要出去,我反正最终目标肯定是要在海外的。在国内的话我会力所能及,然后帮一些底层的人发一些声音吧,因为我本身干的就是传媒行业的。

袁莉:
[00:58:50]
你有没有推荐书啊什么之类的?

赵同学:
[00:58:53]
我想给大家推荐一个歌,那个歌是黄伟文创作作词,然后谢安琪演唱的家明,它的歌词总体是含沙射影六四,但是它给我一种就是非常优雅的感觉。
我记得他的歌词里面有讲,他出发找未来,今天也未回来,留低哪种意义,就看世间怎记载。
我就觉得这最后两句话很触动我,我觉得这首歌,给了我很大的一些力量,包括他们在返送中的时候也会放这首歌。我想想那句歌词是怎么讲。
谁若碰到这个他,还望可将那美意带回家,然后流落野外恐怕 太快叫他睇化。谁若碰上这个他,能为他留撂了这小小心愿吗?无力协助他吗?也愿你任由他,骑着世上最终一只白马。
就是说你可以不理解,或者说你可以不知道他们在干一些事情,但是当你确切地知道,他是在为你发声,在为你做一些改变的时候,就愿你任由他骑上世界上最终一只白马。

袁莉:
[01:00:12]
无论你是爱他,不爱它,还是可将那勇气带回家。时代遍地砖瓦,却欠这种优雅,教人梦想,不要去谈代价。
真的不错。谢谢赵同学,也谢谢大家收听,我们下期再见。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