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010 叶千荣：安倍遇刺——两个家庭悲剧背后的统一教会（文字版）
时间轴：
00:57 刺杀安倍晋三的山上徹也的成长背景
11:20 山上徹也制作霰弹枪的技能是在海上自卫队时学习的吗
12:30 山上的政治倾向如何
13:30 关于统一教会的介绍
14:54 安倍晋三和统一教会有关系吗
18:02 安倍于2021年给统一教的视频致辞曾引起争议，他是如何回应的
20:25 统一教对日本政治有何影响
21:30 安倍遇刺与统一教会的关系会否导致日本民间对统一教的看法有所改变
24:54 日本国民对于安倍国葬的看法
27:22 如何评价安倍晋三
31:33 安倍晋三去世对中日关系有何影响
33:42 嘉宾推荐
播客全文：
袁莉：大家好！欢迎来到不明白播客，我是主持人袁莉。
2022年7月8日，日本前首相安倍晋三在奈良市街头演讲时遭遇枪击，遇刺身亡，享年67岁。犯罪嫌疑人为41岁的前海上自卫队员山上徹也。根据山上的供词，他的行凶动机是对某宗教团体心怀憎恶之情。后来日本媒体的焦点聚集到了“统一教”。这个基督教组织以集体婚礼和致力于培养与全球各保守党派的关系而闻名。
今天我们请来了日本东海大学教授叶千荣，来讲一讲嫌犯山上徹也为何如此憎恨统一教 以及这个教会对日本政治的影响。
这期节目的录制时间是7月27日。
袁莉：叶教授，您能不能先谈一下刺杀安倍的嫌犯山上徹也是在什么样的家庭里长大的？
叶千荣：这几天，以《周刊文春》为首的日本周刊杂志，投入了大量采访力量，不断发掘和报道山上彻夜的成长环境。这当中最有信息价值、最具体的，是他伯父直接对《周刊文春》的叙述。
山上的爸爸毕业于日本名门京都大学工学部，经过介绍，与在大阪市立大学读家政学的妈妈认识结婚。山下的妈妈来自一个富裕的家庭，她父亲经营着一家建设公司。山下的外公看到家里进来一个京都大学工学部的女婿，非常高兴，就把他招入了自己的公司。山下的爸爸从一个公司的普通职员一直干上去，被岳父提拔成公司的董事。
那会儿正是日本高度成长时期，全国大搞基建，他们公司得到了很多单子。山下的童年在一个富裕美满的环境中度过。可是，在他四岁左右，他爸爸开始酗酒。邻居对《周刊文春》说，当时常看到他爸爸酗酒大醉不省人事，身材弱小的妈妈扶着他往家走，拽着妈妈裤腿的两个小男孩，就是山下和他哥哥。可是，他爸爸最后仍然没能克服自己的忧郁症。
当时，山下的妈妈已经加入了另一个新兴宗教团体。1984年12月，山下的爸爸跳楼自杀，这个事情对四岁的山上打击非常大，而他妈妈次年也与韩国统一教会相遇。她感到自己被丈夫的亡魂缠绕，感到恐惧，而统一教会说能给她慰灵。于是，她把她丈夫的生命保险5,000万日元（约50万美元）分两次全部捐给了统一教会，一年后又捐出了1,000万日元存款，总计6,000万日元。此后，他们家的生活质量猛然下降，山上妈妈不断去韩国参加教会活动，山上的伯伯就负起了照顾弟媳和三个孩子的义务。他每月省出5万日元给他们，在那时能供一家吃住。
山上的婶婶给记者展示的日记显示，山上的爸爸自杀九年后的1994年，日记里有有短短的几个字，“发觉，统一教会”。这就是说他们9年后才知道给弟媳妇的钱被拿去捐给统一教会。后来，山上的妈妈回娘家去住了。山上的外公虽然年纪大了，但还有些积蓄。于是，山上的妈妈不断把娘家的钱拿去捐，甚至把她父亲公司的事务所的房子和土地也卖了。
山上从2019年开始写推特——当然现在他的推特已经被封了——他回忆说，外公忍无可忍，居然对自己的女儿拔刀相向，动了杀意。山上的妈妈跑又跑去韩国的某一天，外公跪在三个儿孙面前说，我对不起你们，我害了你们，我没把女儿教育好，我不该让他跟你们的爸爸结婚。外公继续说，“我不行了，我要回老家岛根县，你们好好过吧。”不久，外公在岛根县心脏病发作去世。之后，山上的妈妈按法律继承了公司，她又把公司的财产全部捐了出去，然后在2002年正式宣布破产，总计捐出了1亿日元，按照当时的汇率应该是100万美元。
山上自己的日子也越来越糟糕。首先他的哥哥患了小儿癌症，脑内的癌肿瘤，动了九个小时的大手术，又化疗服药，导致一只眼睛失明。本来非常擅长打棒球的哥哥，妈妈担心说你不能再去了，万一球过来把另一只眼打瞎了怎么办？于是哥哥就一直在家里。妈妈怎么来排解家里的困难呢？她一次一次去韩国统一教会参加慰灵仪式，每一次慰灵仪式都要交钱。有一次，她把癌症手术后出院的大儿子给带到了韩国，参加了一个长达40天的训练。于是，山上和妹妹就被撂在家里。山上非常认真读书，成绩很好，但因为家境破落贫困，高中毕业后没能去考大学，而是去读了一个中专，读了一年后也未能付完学费，便退学了。
他要谋生，让自己有一份稳定的收入。就去了自卫队。据当时的队员回忆，他情绪表情相当阴暗。虽然他的微积分成绩很好，学习相当不错，但是在100多名学员兵当中，他排到了最后，只能做一些简单的事务工作。可是他妈妈的情况，他哥哥的不能自理，生活的痛苦，一直传到他的耳朵里。山上的伯父对媒体说，2005年，他突然接到一个来自广岛海上自卫队基地的电话，说山上自杀未遂。伯伯立刻叫上山上的哥哥和小妹赶到了医院。我觉得奇怪，为什么妈妈不去呢？
叶千荣： 原来妈妈这时候还在韩国。伯父立刻和妈妈联系，但是妈妈依然热衷于教会活动，不回国看望儿子。山上也对哥哥说，不想见到妈妈。山上自杀前付了一笔生命保险，写明继承人是他哥哥。他要用一死给不能自理生活的哥哥留一笔钱。他离开自卫队后，他前后做了八份工作，考取了三四种国家技能资格，包括不动产交易、土地测量、金融交易，这都是不容易考的，但他自学学出来了。我想这段时间他有过一个奋发努力、用自己的收入来照顾哥哥和小妹的愿望。
但是后来，根据他最后工作的搬运公司的员工回忆，他一直认真，直到今年三四月他忽然经常埋怨顶撞，然后以身体原因辞职。
他在奈良住的每月35,000日元（折合人民币两、三千块钱）的10平方米的小屋里。邻居正是从这时开始听到用锯子锯金属的声音。山上对警方自供说，去年九月安倍前首相参加了前统一教会下属团体的一个世界大会，并发了视频贺词。山上在网上看到这个视频贺词后，动了杀意。他原本要去韩国对统一教会的领袖下手，但因为疫情原因而作罢。但是从日程表上我们可以看到，他并没有一心全力要把追杀安倍作为他的目标。在参议院选举前，安倍首相一天要跑四五个地点做站台演讲。
袁莉： 我能打断一下吗？山上的邻居说听到锯金属的声音，是他在做枪支对吧？他做枪支是在海上自卫队得到的训练吗？
叶千荣： 这个问题一度引起很多猜测。他在海上自卫队宙斯舰的工作岗位在火炮射击这个位置，有过三年的时间。但是他在海上自卫队的上级干部明确表示，他在海上自卫队期间没有受过这样的训练，仅是一年参加三次射击训练而已。他制作的这种三管至五管的散弹枪，更多是他自己在网络上研究制作的。
袁莉： 那在日本做枪和拥枪是合法的吗？
叶千荣：完全不合法。日本可以说是所有发达国家中，制作枪支、拥有枪支最为严格的。哪怕拥有一支镰仓时代的鸟枪，都要去附近的警察署让他们审查，最后批一个许可证。
袁莉： 山上在政治上反对安倍和自民党吗？
叶千荣：山上在被捕当天，对警方口供的第一句话就说，他不反对安倍前首相的政治理念，只是对他与统一教会的关系感到强烈不满。同时山上推特中表示，他的政治立场是“网络右翼”。
袁莉：这是什么意思呢？
叶千荣：就是网络上的具有民族主义或者右翼历史观的青年。
袁莉：他其实是和安倍和自民党安倍派是很一致的？
叶千荣： 我不想对自民党使用右翼形容，我想山上的理念跟跟日本的保守政党是极其接近的。
袁莉： 他本来是要刺杀统一教会在日本的负责人吗？
叶千荣：也包括去韩国刺杀更高的负责人。
袁莉： 这里我先简单介绍一下统一教会。1954年，牧师文鲜明在朝鲜战争结束后在首尔创立统一教会，以政治保守、反共、集体婚礼闻名。据《纽约时报》报道，统一教会后来扩展到海外，并设立了多家报纸和民间组织，用来与世界各地的保守政党建立联系。这个教派招募教众和经商的行为都曾引发质疑。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统一教会曾因募集资金等问题面临诉讼，还有一些父母指控该教派对他们被迫入教的子女进行精神控制。
冷战结束后，统一教创始人文鲜明牧师于1991年访问朝鲜，与金日成会面，他也倡导朝鲜半岛统一。2012年他去世后，朝鲜还给他授予了“国家统一奖章”，统一教在上世纪50年代末，在日本建立了分支。出于对共产主义的共同敌意，他们很快与安倍晋三的外祖父岸信介等日本右翼政客达成共识。据美联社报道，统一教会在全球有几百万教众包，包括日本的几十万。我的韩国同事说，统一教在韩国并不算一个大的教会，它的影响力比较有限。
叶教授能不能说一下，安倍确实和统一教会有关系吗？
叶千荣：我想明确地说，他们是存在联系的。但是我又要更强调指出的是，在日本这样一个民选的政治制度的国家，不仅是自由民主党，事实上其他许多政治家、议员、政党，都与各种宗教团体、业界团体、工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选举的时候，一个团体所能带来的团体票对选情的影响非常大。不仅对于安倍，对其他政客也是如此，他的外祖父岸信介前首相在60年代，因通过日美安保条约曾经也遇刺。80年代，文鲜明教主在美国因为逃税被判一年半徒刑，退隐后的岸信介前专门给里根总统写了一封信，说文鲜明遭到的逮捕和服刑是不公平的，请求里根总统释放。这封信被日本的记者在加州的里根图书馆发现了，全文现在已经公布了。
那么安倍的父亲前外相安倍晋太郎、安倍的弟弟防卫大臣岸信夫、以及安倍自己，都在选举中接受到统一教会的支持。7月26日，岸信夫对媒体明确承认，曾在选举中接受过前统一教会，也就是现在的世界和平统一家庭联盟的帮助，接受过他们的义工，帮助给选民打电话。
现任的日本国家公安委员长二之汤志，2018年在京都前统一教会举行的会议上担任过实行委员长。总之，在选举，尤其是日本一个选区只能选出一名议员的情况下，团体所拥有的选票是足以改变结果的，所以各党的候选人都有各种拜票和联系。
袁莉：这个和美国也是很像的，美国总统，尤其是共和党总统和福音教派一定要搞好关系，这是他们重要的选民基础。此外，统一教在美国也很有影响力，从尼克松开始，美国共和党历届总统几乎都和统一教派有联系，包括里根、老布什，甚至特朗普。
再问您一下，去年安倍给统一教派大会录了视频，播出后也有一些批评的声音。当时安倍是怎么回应的？
叶千荣：安倍的视频贺词被统一教会下属团体公布于网页后，日本常年为统一教会受害者组成的300多人的辩护律师团，联名给安倍前首相发去一封信指出，他的站台致辞将有可能进一步助长这种以宗教为名行非宗教活动之实的行动，同时会为许多正在诉讼的原告带来困难。但是安倍一方没有回应。
袁莉：您能不能先说一下大律师团是怎么回事？
叶千荣：日本从90年代后不断曝出巨额捐款的消息。另一个引起日本国民首次知道统一教会和它的力量的契机，是著名日本影星歌星樱田淳子和另外一个新体操选手去韩国参加了统一教会的集体婚礼，然后隐退了，导致日本举国轰动。在这个之后，许多教会的信者披露，他们用几百万日元被要求买一个能够改变自己运气的瓷瓶，或者用40万日元买一对能够给自己带来幸福的印章，于是诉讼不断。在日本就把这叫做“灵感商法”，指用超能力来骗取钱财的手法，数百名律师义务站出来展开针对“灵感商法”的诉讼。现在有一个叫纪藤正树的律师在媒体上披露这些年辩护的经历。他说有些家庭极其惨，惨到了他几乎想把原告的孩子收为自己的养子，为了他今后的人生。
袁莉： 统一教会对日本政治家的影响有多大呢？
叶千荣：日本国民新党的党首也收到过统一教会的政治捐款，其他的党派也有。由于它在全国拥有会员，同时在日本文部省文化厅宗教事务科明确登记的宗教法人，因此它所有宗教活动是合法并受到保护，它的信众一直拥有不得被剥夺的个人投票权，自然构成了对选举的影响，这是现行法规下每一个信众自己个人的投票，但可能团体上方是下过指示的。
袁莉：安倍前首相遇刺，日本公众和舆论对统一教会有非常大的关注，会不会改变统一教会在日本的存在和统一教会与日本政客和政党之间的关系呢？
叶千荣：首先统一教会原来叫”世界基督教统一神灵协会”，发生许多诉讼后，统一教会做出了一些路线上的修正。在安倍遇刺后统一教会第十次代表大会上，承认过去有过许多纠纷，同时强调他们已经改变。1996年，他们向日本文部省申请改名，改成世界和平统一家庭联合会，但是在近20多年里，日本文部省一律拒绝了这个要求。政府认为已经发生了许多纠纷，如果改名，会有不了解的信众再度陷入纠纷。
然而在2015年，他们的改名被批准了。因此，媒体追究当时担任文部大臣的自民党的下村博文前干事长，认为他是这次批准的背景，但下村博文本人否定。
在现行宪法第20条对政教分离作出明确规定的前提下，是否有必要进一步做出更具体的规定，这是一个涉及修宪的问题。现行宪法明确规定了任何国民都有信教以及不信教的权利，也规定了任何宗教不得干预政治。我们回顾来看，很难把政治家跟前统一教会的活动，比如说发贺电或参加集会，认定为宗教干预了政治。所以纪藤正树等律师认为要启动宪法赋予国会的“国政调查权”，来重新审查统一教会的宗教法人资格。
袁莉：这可能会产生什么结果？
叶千荣：可能的结果是取消其宗教法人资格，但这需要得到目前在国会拥有半数以上的自民党的赞成，否则国会不会通过，同时文部大臣也是由自民党成员担任的，也不一定会立即批准。但是，如果能够证明改名后的统一教会，依然有和过去同样的行动以及引发同样的问题，包括捐款和对政治的影响，那么包括自民党议员在内的国会议员可能会做出与过去不同的表示。
这两天我们注意到很多自民党的议员纷纷在自己的网页上删去了此前参加前统一教会活动或者致电的照片和记录，可见他们也觉得这是一段负面的消息。
袁莉：一个教会引发了两个家庭的悲剧……您能不能说一下岸田首相宣布要为安倍前首相举行国葬，日本国民的反应是怎么样的呢？
叶千荣：自民党内，岸田首相其实和党内最大派阀安倍派是对立的。安倍派推出的是现任的政调会长，女性政治家高市早苗。但是岸田首相在安倍遇刺后迅速做出一系列表态，而且很快做出了举行国葬的决定。
可是在国葬决定发布后，媒体陆续曝统一教会和自民党和安倍的许多交往。于是，许多普通民众和许多反自民党的选民便掀起了反对国葬的运动。在日本首相官邸外，有数百名民众举起横幅，高呼反对国葬。NHK举行的民意调查显示，支持国葬的有40%，反对的也超出30%。最为接近自民党和安倍立场的富士电视台的民意调查显示，是支持国葬的超过50%，但反对的也达到40%。
非保守的TBS广播电台在直播中所收到的邮件和反应则得出将近90%的反对。我还看到鹭岛的地方报纸的调查是70%的反对。目前反对在逐渐增加。显然这种反对是岸田首相史料所不及的，他决定国葬是认为大量市民对安倍的性格、人格、形象的欣赏或爱戴，以及他和昭惠夫人的恩爱佳话。
袁莉： 安倍前首相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对国葬的反应声音是否反映日本公众对安倍的看法？
叶千荣：我也接触过安倍前首相。我当时第一印象这是一个非常有礼的人，同时没有架子，谈话表述相当率直也率真。当然，他有自己的理念和历史观，他的历史观与我并不尽相同，但是我仍然要说，他作为一个政治家，在自民党内、在社会上，他有自己的人格魅力。
2007年9月，他因溃疡性大肠炎辞去了第一届首相，第二天就进了庆应大学医院，然后昭惠夫人立刻就赶去照顾他。我后来从自民党的朋友知道，昭惠夫人一赶到病房，就把安倍床前电视节目的频道切换到一直播出动物节目的频道，不让他看铺天盖地的辞职报道。出院后，昭惠夫人不断带安倍出去散步，她自己开车带他到山道里，好几次野生的猴子都扑到他们的车窗前。
在安倍遇刺那天，夫人到达病房后扑在安倍身上连喊两声“信酱，信酱”。“信”就是“晋三”的晋，“酱”就像中文里女性喊弟弟那样亲近。连喊两声，安倍没有反应，因为他的心脏早就停止搏动了。昭惠夫人就让医院停止输血，所以才有11时30分中枪，17时08分才宣布死亡。在安倍的遗体回到家途中，昭惠夫人在灵车上坐了七个半小时。回到涩谷家中，她和前来悼念的朋友说，不能相信安倍不在了，再也不会遇到对我这么亲切的男人给我带来这么多体验。前几天她又和朋友说，还是不能相信，在最寂寞时喝醉后把我抱上床的男人不在了。
当然我们知道许多人和事物是在失去之后更倍觉价值的，但是这是有背景的。我想讲一段我所知道的事情，安倍跟昭惠夫人是介绍结婚的，但是他们婚后一直没有生育。政治家的夫人在这方面是压力很大的，因为安倍前首相选区的选民会鄙视不生育的政治家妻子，甚至据安倍夫人后来说，选区里有些老人直接说，你是一个不成器的女人。
袁莉：哦，天呐。
叶千荣：据我知道，他们转过两次医院，女性接受不孕症的治疗是相当痛苦的。在安倍担任自民党干事长时，他有一天他跟党内的其他议员突然说，我们不做不孕症的治疗了，这是涉及人的尊严的问题。
袁莉：说得真好。
叶千荣：她非常感激感谢丈夫在这时对他的理解和支持。安倍在私生活当中的人格性格的确是事实，所以许多国民在他中枪后去他的选举后援会山口县和他的遇刺现场，排三四个小时的队，自发献花，也是非常可以理解的。
袁莉：我们最后一个问题，想请您谈一下安倍前首相去世会对中日关系产生什么影响？
叶千荣：我觉得目前完全看不到中日关系会因此变更的可能性。
首先，安倍前首相在中日关系上有两个侧面。一个侧面是他的历史观，还有一个是他在2016年8月向特朗普总统直接建议提出“自由开放的印度洋太平洋战略框架”构想，这个建议被特朗普总统采纳，美国在2018年5月把太平洋军改为“印度洋太平洋军”，直到今年拜登政府依然延续了这个框架并且继续强化，这是中日之间目前对立的一个焦点。
但同时安倍首相又在大阪G20时，和中国最高领导人会谈中有这几年罕见的良好沟通，然后才有了日方把中国最高领导人作为国宾正式邀请访日的决定，到今天依然没有撤销。
在日本作为国宾访日是最高待遇。由于天皇的日程，作为天皇的客人，一年只有三次机会。那一年本来是特朗普总统、教皇和中国最高领导人。
安倍下台之后，我们看到中国与日本的关系往对立方向前进了很多，包括与台湾的关系。这种变化不仅是安倍本人观念的变化，也因为东北亚现实和环境的变化，因此最影响日本对华外交政策的首先是中美关系，其次是东北亚的现实。
袁莉： 中美关系没有变化的话，中日关系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对吧？
叶千荣： 7月28日拜登总统跟中国最高领导人的电话会谈，如果出现了一些变化，我想岸田首相也会立刻意识到这个变化。
袁莉：讲得真好。我们请每位嘉宾推荐三本书、电视或者电视剧，你有什么推荐？
叶千荣： 现在正好是酷热，而且新冠居家时间长，我能不能推荐三部长一点的电视剧。这几年我新冠居家，看了大量的Netflix和Amazon Prime。
袁莉：我以为您会推荐日剧呢。
叶千荣： 看得非常少，我已经不再是少男少女的恋爱年纪了。
袁莉： 没有啊，日剧也有很成熟的，比如说我去年看的《最完美的离婚》就拍得非常好。
叶千荣：以后我向你和在日本之外的人请教最新的日剧。我想推荐三部美剧，比较长，但是内容分量很重，一个是《亿万》，写的是华尔街专门做空投的公司与纽约检察院的对决。再有一个是《黑金圣地》，说的是是一个在芝加哥的会计事务所的男人，与墨西哥的黑道发生冲突，逼到生死绝境后，如何要活下去的故事。第三个是《南方女王》，她是在墨西哥被人贩子倒卖，经历了许多生死决斗，成为整个欧洲市场和北美市场贩毒大佬的过程。
袁莉： 您喜欢比较暗黑这样子的电视剧？
叶千荣：我喜欢的是人在任何时候绝不服输的智斗和果敢的搏击。
叶千荣： 我能再补充一个吗？The Last Ship. 它描绘的故事那么像后来世界发生的新冠。在全球被一种病毒击中，完全瘫痪的情况下，一艘在大洋中的宙斯舰成为最后一支没有感染的力量。
袁莉：简直是诺亚方舟了，很有意思。
谢谢叶教授，我们下期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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